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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千两鲣鱼(1 / 2)



1



系吉来通报有访客时,茂七人正在厨房。



一说到连风也芳香的五月,就会想到鲣鱼。茂七亲自拿着菜刀,准备做鲣鱼生鱼片。



若是往年,通常是头子娘买回四分之一条鱼回来做生鱼片。但今年有人送来一整条鱼。



半个月前,相生町一家袋子批发商,中了专以商人为勒索对象的诡计,正当束手无策时,茂七私下帮他们解决了。这边早已忘了那事,但得救的对方却很耿直,说弄到新鲜鲣鱼,于是派人送了过来。



「与其让我笨手笨脚地把鱼切得不冷不热,还不如给你做比较好吧。」



头子娘会这样说,接着把事情丢给茂七,其实是有原因的。以前,头子娘在切金枪鱼红身生鱼片时,茂七嫌她动作太慢,曾半嘲笑半抱怨地说:



「就是这样,大家才会说女人做的生鱼片不冷不热不好吃。」



那时头子娘气得绷着脸,茂七头子只得以道歉收场,但女人似乎天生不会因为对方道了歉便爽快忘掉。



于是头子娘用鲣鱼报复金枪鱼。说句老实话,一手拿着菜刀正不知如何是好的茂七,听到有访客,觉得是上天救了他。



「到底是谁来了?」



茂七从厨房大声问道,系吉好整以暇地回答:



「是角次郎先生,三好町的。」



这更是上天赐福了。三好町的角次郎是挑担鱼贩。



「让他上来。让他直接到这儿来。」



茂七大声交代系吉,转而对头子娘说:



「在专家面前搬门弄斧,是非常不知好歹的事。这事就拜托角次郎了。」



头子娘斜眼望着茂七。



「你也真是有好狗运。」



不愧是鱼贩。角次郎在茂七夫妇的面前切开鲣鱼,用炭火烤焦鱼皮,再用冷水冷缩鱼肉,最后将鲜红的三角形切口美美地摆在盘子里,依次顺利解决了一整条鱼。



「我每次做鲣鱼烤飞霜,都用这个烤年糕的铁丝网烤鱼肉。」



头子娘对角次郎如此说道。



「这样可以吗?其实应该串在竹签上烤吧?」



「哪里,用这个也可以。」



角次郎将铁丝网搁在炭炉上,不时倾斜或翻转鱼好让鱼皮烤得均匀,他说:



「我也是用这种铁丝网,只是,不能再拿来烤其他东西,因为会有鱼腥味。」



「对啊,我不会那样做。」



「那就没问题。像这样先用火烤鲣鱼的吃法叫『冲鱠』,最早是在渔夫之间流传的吃法,那时他们是用稻草烧烤。」



在一旁听两人交谈的茂七,想起角次郎曾说,来江户之前,他在川崎靠捕鱼勉强度日。与在江户过着赚一天过一天的大多数人一样,角次郎也是在故乡无法维生才逃到江户。



一整条鲣鱼切成生鱼片,分量非常多。碗橱内所有盘子都用上了之后,茂七头子娘开始烦恼着该转送谁,茂七留下系吉与头子娘一起商量,然后请角次郎进塌塌米房。



「太感谢了。多亏你帮了我大忙。」



「那没什么。」



角次郎行了个礼,用围在脖子的手巾擦脸。



角次郎年纪三十过半,从他那健壮的身体、晒成柴鱼色的肤色,不难看出以前是个渔夫。他的一双大手尽管粗糙、骨节突起,但有着四方形指甲的这双手,做起事来究竟多灵巧,即使没有看到刚刚那个光景,茂七也非常清楚。



「你不要那么拘谨,随意坐。」茂七盘腿而坐,以轻松的口吻先开口说道。「你特地跑来,我虽然很高兴,但对你来说这倒是很稀罕。有什么难事吗?」



自从茂七认识角次郎以来,前后已有三年,但他至今从未主动来找过茂七,甚至不会到家里兜揽生意。这并不是角次郎偷懒,而是他知道茂七和一家叫鱼寅的鱼舖有交情,是看在对方的面子这才没来。



角次郎明明已不再出汗了,却又用手巾擦拭额头。



「这个……很难说出口,头子。」



「是吗?」茂七微微一笑。「难道你有了情妇?」



「怎么可能。」



角次郎睁大那双小眼睛,忙着摇手。



「不是那种事。我只是不知道头子肯不肯相信我说的话。这事非常怪。」



角次郎的困惑模样看来不是假。茂七也知道他是个老实人,便不再开他玩笑。



「反正你先说说看。大抵说来我是不会吃惊的。」



角次郎紧紧握着手巾,把手巾弄得皱成一团,又擦拭了一下鼻头,这才终于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认真,但不知为何嘴角却显得放松,一副快笑出来的样子。



「头子,毕竟现在正是当令,所以我也去买鲣鱼来卖。」



「嗯,应该的。」



「不过,会向我这种挑担鱼贩买鱼的主顾,大都和我一样是穷人。他们买不起整条或半条的鲣鱼。」



「我家也是啊。那条鲤鱼是别人送的。」



「是吗?反正那没什么要紧……这个……」



「你说你也卖鲣鱼,主顾都是生活简朴的人。」



「对、对。」



角次郎又开始流汗,却嘿嘿地傻笑。



「对不起。我是个笨人。大杂院的管理人也老是说,角次郎,你啊——」



茂七打断他的话。



「说些别的又会搞不清楚。接下来呢?鲣鱼怎么了?」



「对、对,是鲣鱼,是鲣鱼。」



看着角次郎那粗犷脸上的汗珠,以及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珠子,连茂七都觉得快坐不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特地来这儿,肯定是遇到了困难,但他那个样子,倒像是有什么好消息正高兴着。取笑他「难道有了情妇」,也是因为他那个样子实在不像有什么大问题。



「我卖鱼时,总是先把鲣鱼切成生鱼片。」



总算回到正题——虽然不太清楚是不是回到正题——角次郎继续说明。



「我不卖整块,而是全部切成生鱼片,随顾客怎么买,我就怎么卖,也会有只卖两、三片的情形。」



俗话说,就算典当媳妇也要吃时鲜鲣鱼。像角次郎这种挑担鱼贩,也可以给穷人增添乐趣。



「我认为这样非常好。」



角次郎行礼说声「谢谢」。



「所以每次到了鲣鱼旺季,我每天早上都到鱼市挑小一点的鲣鱼,回家后就像刚才那样做成生鱼片,然后挑担出门叫卖。」



「这不是正正派派做生意吗?」



角次郎点头说「是」。



「结果,就是今天早上的事。」



角次郎不知为何,咕噜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头子,今天早上的事。」



「我听着,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角次郎那粗壮的肩膀微微打着哆嗦,茂七挺起腰朝他探出身子。



「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早上,我跟平常一样正打算把鲣鱼切成生鱼片时,有人来找我。他说自己是日本桥通町一家叫伊势屋和服舖的掌柜。」



「那掌柜怎么了?」



「他想买我的鲣鱼,说是要带回舖子,叫我整条都切成生鱼片。」



「这就是你说的很怪的事?」



角次郎偷觑着茂七。



「不怪吗?」



「他大概是路过刚好看到你的鲣鱼,觉得很新鲜才向你买,应该是这样吧?既然是日本桥的和服舖,那当然是有钱人了。不过,掌柜这样自作主张,的确有点逾越……你也是在意这点吧?」



角次郎摇头。



「不是。那掌柜说得很清楚,是老板派他来的。他说,我们老板无论如何都要买你的鲣鱼,请你卖给我。」



「那不是很好吗?你就卖给他啊。角次郎,反正那是有钱人的一时兴起,你尽量卖贵一点。你自己要做生意的,再去买不就行了?」



听茂七这么说,角次郎沉默了下来。虽然他双唇紧闭,眼角却似乎在笑,表情很奇妙。



这真的很怪。茂七终于开始觉得担心。



「你要不要紧?角次郎。」



「不知道。」角次郎老实回答。「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卖整条鲣鱼?」



「不是。虽然我是个挑担的穷鱼贩,那种事以前也过过。」



「那,到底是什么事?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茂七有点不耐烦地提高了声调,角次郎则以几乎被那尾音压过的窃窃私语说:



「……一千两。」



「什么?」



「他说要出一千两。」



茂七目不转睛地看着角次郎。他鼻头冒着汗珠,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茂七。



「是的。他要买我的鲣鱼,但是用一千两的价钱买。他坚持无论如何都要用一千两买。少于一千两就不买,他说不管怎样都要我收下一千两。」



2



将近中午,估计角次郎应该已经出门做生意,茂七这才前往三好町他的住处。



角次郎家有个与他同年的媳妇,名叫阿仙,以及十三岁女儿阿春。阿仙是有一身好手艺的裁缝女工,和角次郎结婚之前,以缝制衣物为生,现在也是挂着和丈夫不同的招牌做生意。其实茂七家的头子娘也帮人缝制衣物,从她那里,茂七也很清楚阿仙的事。



她专门缝制艺妓在酒席上穿的高级衣物。老主顾是深川永代寺门前町名为「辰巳艺妓」的姐儿们(注:以卖艺不卖身为号召,身披男性的黑外褂,艺名也大都取男性名字,由于不向客人献媚卖笑,非常受欢迎。)。



艺妓的衣袖都十分宽大,那是为了跳舞的缘故。又因头梳大发髻,所以背部衣领开得深。据说从最初的剪裁布匹就与一般妇女不同,而阿仙缝制时又特别下工夫,她依照每个艺妓那干差万别的身材,微妙地改下摆长度,或调整腰身宽度,让穿上的人都是最美的。



刚结婚时,阿仙和角次郎住在柳桥,换句话说,当时柳桥的艺妓姐儿是阿仙的老主顾。艺妓动辄彼此较劲,让辰巳艺妓抢走阿仙,想必柳桥的姐儿当时一定很不甘心。



现在角次郎夫妻住的这栋三好町大杂院是随处可见的建筑物,因位于木场中央,四周都是木材的集中场和河道。这里日照条件好又通风。基于阿仙的工作性质,这对夫妻在大杂院租了最大的房子。虽是挑担叫卖鱼贩的住处,却完全闻不到鱼腥味。角次郎切鱼用的大砧板,和阿仙做饭用的小砧板,都洗得干干净净地并排在厨房边的向阳处曝晒。



外面的格子纸门,一片写着「鱼舖次郎」,另一片则是「裁缝 仙」,这大概是出自大杂院管理人之手,字迹显得庄重。



对拥有一技之长、能踏实赚钱的阿仙来说,一千两可是教人头晕眼花的一大笔钱。她一见到茂七,赶紧主动提起这事。



「那,我家那口子今天早上去找头子了?真是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这事的确很怪。」



不知是否多心,阿仙似乎涨红了脸。茂七想起角次郎也是这样。



一条鲣鱼卖一千两,这实在教人难以置信。不是正常的买卖,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会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然而,话又说回来,对孜孜不倦工作过日子的老百姓来说,一千两的确教人心动。



江户市的物价逐年攀升,虽不能一概而论,但一两足够一个成人买一整年的白米。一千两的话,表示一千个人什么事都不用做,也有一年的米饭可吃,而角次郎家有三口人,那表示每个人有三百数十年不用工作也有饭吃。一千两正是这样的一笔大钱。难怪明明觉得可疑,角次郎却一脸轻松得古怪,而阿仙则涨红了脸。



「是我叫我那口子到头子那儿。」阿仙说道。「这事,我们不敢答应,可是让对方碰钉子又觉得有点可惜……」



「你说得没错。那是当然的。」



「所以我想还是先找头子商量看看。伊势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说,今天早上角次郎告诉对方,有不少顾客等着买他的鲣鱼,要对方暂且先回去。结果,伊势屋掌柜离去之前,特别叮嘱:明天一定要将你买的鲣鱼以一千两卖给我。



可是,为什么要买角次郎的鲣鱼,而且非得用一千两不可呢,无论这对夫妻如何追问,他都绝口不答。



「他说钱全都带来了,也让我们看了。」



阿仙说,他打开带来的木箱,将十个一百两的布包排在他们夫妻面前。



「总之,我想先确认一下日本桥通町是不是真有伊势屋这家和服舖,就算有,接下来也必须确认到这儿的掌柜是不是伊势屋的掌柜。」



「那,我和头子一起去比较好吧?」



「你就和我一起去。不让对方发现,只远远地瞧一眼,应该不会惹上麻烦。」



阿仙用力点头地说:「我明白了。可是,头子能不能再等一会儿?我叫阿春去办点事,她应该快回来了,让她看家,我就可以出门了。」



「小春春知道这件事吧?」



「知道,那时那孩子已经醒了。」



阿仙说完,呵呵笑着。



「那孩子最镇定。毕竟是孩子,还没尝过金钱的可贵。」



说着说着,阿春回来了。



「啊,头子。」阿春微微一笑。「您好。」



「喔,你好。一阵子没看到你,又长高了,小春春。」



「讨厌,拜托不要再叫我小春春了。」



「是吗?是我不好。平常有帮阿母的忙吗?」



阿春骄傲地点头。「我最近呀,也会剪裁了。」



角次郎的脸黑得像柴鱼,而阿仙再怎么样也无法说她皮肤白皙,但是女儿阿春却是个皮肤雪白、有双水汪汪眼睛的可爱姑娘。再过两、三年,她大概会是三好町的美人——不、不,应该是深川的美人吧。



让阿春看家,两人一起前往日本桥时,阿仙一路滔滔不绝,相较于角次郎的既惊喜又忧惧,她沉稳多了。



「听到一千两时,我只觉得荒唐。」阿仙笑道。「可是,那掌柜回去之后,我开始仔细想了想。如果那是真的到底会怎样?如果只是有钱人一时兴起,不知是什么原因,认定我家的鲣鱼是吉祥物,非要花一千两买,到底会怎样?这么一来,我们就有一千两了。」



茂七默不作声地听着。燕子从眼前唰地横飞过去,阿仙仍望着远方。



「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实现多年来想开舖子的愿望。我家那口子也不用再出门挑担叫卖,不用在夏天到处走得满头大汗,也不用在雪天里手都冻伤了还得出门卖干鱼。」



「可是,你也无法帮角次郎照管舖子。」茂七缓缓地说。「要是你裁缝不做了,辰巳的艺妓姐儿会不方便。」



「鱼舖那边,可以雇人啊。」阿仙开朗地说。「我们可以离开那个大杂院,住到大街舖子。也可以让阿春过好一点的日子。」



不过,那孩子现在看起来也没有过得不好啊——茂七并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地说。



几乎连找都不用找,很快就看到通町的伊势屋。白底蓝染字号的大布帘在五月的风中飘荡。



茂七和阿仙两人在伊势屋前随意地来回走了两趟,阿仙认出了坐在堆放布匹的架子里边、古旧的帐房屏风里的男人。



「没错,正是那个人今天早上来我家。」



「这舖子的生意真好。」



一千两的话,只是转手间的事。



「看来不是胡说的,头子。」



阿仙的声音微微发颤。她作揖般合掌贴在嘴上。



「可是,世上真有这种事吗?」



此刻阿仙的心里有个比钱舖大秤更大的天秤,右边盘子盛着她的梦想,左边盘子盛着戒心。天秤摇晃不已,时而右边往上,时而左边往上。茂七简直可以看到那副光景。



茂七不想让阿仙心里的那个大秤误秤了,他尽量冷静地说:



「我说啊,阿仙,并不是想泼你冷水,可是这事毕竟很可疑。」



她垂下眼帘地说:「说得也是……」



「在彻底弄清楚之前,这事就交给我全权处理好吗?我想调查一下,好好听听对方到底存什么心。如果我认为有道理,我就会答应,到时候你们再以一千两把鲣鱼卖给他们。那时只要想成中奖券就行了。可是,阿仙……」



茂七俯视着阿仙,等她抬起头与茂七四目交接,他才接着说:



「当我认为拒绝比较好时,我会不客气地拒绝对方。所以你现在最好把今天早上的事当做是一场梦,梦里的钱是不可期待的。」



隔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阿仙小声回答:



「是,我明白了。」



3



茂七送阿仙回到三好町之后,姑且先回回向院自己家。头子娘和权三也等着他回来,当然是准备吃鲣鱼生鱼片。



「中午就吃得这么奢侈,会遭天谴。」



头子娘边盛饭边说:



「早点吃掉对鲣鱼也比较好吧。不过,晚上就只有咸菜和茶泡饭。」



「系吉呢?」



「他去分送鲣鱼,应该快回来了。」



鲣鱼生鱼片,此刻吃在茂七嘴里实在很无趣——有一千两的味道。



茂七边吃边对权三说明事情的经过。这个曾是舖子的掌柜,派他去调查伊势屋最适合不过了。



「只要给我半天,就可以查出个大概。」



权三如此保证。就在快吃完中饭时,系吉才慌慌张张回来。



「你不用急,有留下你的份。」



权三如此笑着说道。系吉甩掉草鞋,爬上榻榻米房,气喘吁吁地对茂七说:



「不是,头子,梶屋终于动手了。」



梶屋虽是一家租船旅馆,其实是当地地痞的巢穴。梶尾的老板就是地痞角头胜藏,是茂七的眼中钉。



向商家收场地费,或向卖春女人收保护费、开赌场等等——不论什么地方,都有这种靠不法手段向当地人榨取金钱的党徒。在这些党徒中,梶屋胜藏算是非常好应付的。茂七与胜藏的交情已久,至今从未觉得必须真的和梶屋对立,非赶走他们不可。



「动什么手?」



「那个啊,就是那个富冈桥旁的豆皮寿司老板。」系吉说道。「梶屋的小伙子找那老板碴。」



富冈桥的豆皮寿司老板,半年前在该地摆摊,至今仍不知他的底细。这男人刚出来做生意时,梶屋的人也按照惯例马上去找他,挑了各种毛病,可是不知为什么,最后竟连滚带爬地离开,从此不再去骚扰。



原来梶屋终于向那老板动手了?



「到底怎么了?」



「富冈桥附近不是有家叫矶源的鱼舖,那老板打算在那儿买鲣鱼肉时,梶屋的小伙子过去找碴,说那鱼肉是他要买的。」



「是册。」茂七头子娘向系吉如此说道。



「啊?什么?头子娘。」



「切成块状准备做成生鱼片的鱼肉叫『册』。」



系吉结结巴巴地说:「是,明白了。可是,总之,头子,就是这么回事。」



「结果引起骚动?」



「那当然,大骚动。」系吉口沬横飞地说。「梶屋那小伙子叫新五郎,是个暴躁的家伙,马上拔出匕首。但是,豆皮寿司老板也没示弱,明明没看到他出手,却把新五郎的匕首打落了,当场把他制伏。」



茂七和权三面面相觑。



「之后,豆皮寿司老板就回去了。我抓住新五郎,把他扔进办事处。现在那家伙应该还在办事处昏迷不醒。」



「寿司老板是空手吗?」



「是的。唉,他那手脚真是厉害。」



吃过饭,茂七换了衣服,披上外褂出门。虽然天气好得甚至有点热,但既然是要拜访日本桥大舖子的老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去伊势屋之前,茂七先绕到系吉将新五郎扔进去的办事处。新五郎已经清醒了,是个矮小、眉粗,看似倔强的年轻男子。他双手被绑,下巴有个显眼的瘀青,一副呕气的表情。办事处书记员说,系吉将危险的匕首交由他保管。



「那豆皮寿司老板不肯缴场地费,你才找碴的吗?」



问他话,新五郎也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什么话也不说。



「用吃的当借口找人家麻烦,你不觉得可耻?」



新五郎瞪大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