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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1 / 2)





  墨镜是必须的,否则在风中根本睁不开眼。李竺戴上墨镜,轻点刹车,mini慢了下来,傅展猛按开蓬按钮,感谢上帝,还没降到140它就开始开蓬了,等它打开足够的幅度以后,李竺立刻重新开始加速。

  他们损失了一段安全距离,后车把握时机,加速追得更近,车头几乎吻到了他们的屁股,但车里人没有别的动作,他们应该没打算开枪,只是单纯逼停——时速高于100的情况下,探出半个身子开枪最大的可能就是整个人被甩出去,或者枪被风速带飞,这是合理的选择,枪的事可以等停车后再说。

  对面的大货车已初见端倪。它也保持相当的车速,这是追车老手——单纯横过来阻拦公路,看似最安全,但mini可以简单地开到路边基带,绕一下就行了,保持初速度相向而行,在两车交会时变道,这才是逼停的最佳策略。如果不踩刹车,mini会钻进车身下头,他们也一样能达成目的。

  时间开始倒数,两人的眼神再次交汇,在这一瞬间,风似乎都被拉长成了静止,被吹得破碎的低语钻进耳膜,清晰得就像是他们正坐在伊斯坦布尔机场里喝咖啡,就连那笑里藏刀的细节都能准确被还原。

  如果这就是生命最后一刻,你想说什么?

  但和彼此谈论这个话题是没有意义的,没人能把遗言传递,故事讲述,他们要死也就死在这儿,死在一块。他们之间只能谈论生的可能。

  “如果能活下来,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

  事实是,这是在刀锋一样打在脸上的狂风中迸发出的大喊,他们得声嘶力竭地大叫,才能把声音传到对方耳中。李竺的金发在风中飘摇,她怀疑着这假发随时会掉,傅展解开安全带,拿起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想干你!”他低头喊。

  李竺抬头喊回去,“可以!”

  两个人都开始大笑,傅展用肘部稳定自己,肩膀当托,粗略地瞄准一秒,枪支口冲着斜下方,恶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火星喷溅,安杰罗提供全自动冲锋枪,一枪可以开出几十发子弹。

  一个常识:在移动的车里开枪基本射不准。

  一个业已反复说明的物理常识:除了直接击中人体的子弹以外,跳弹与弹片也是很大的伤害源。它们虽然比不上刚出膛时的初速度,但依然能造成极大的破坏。

  第三个事实:大货车有18对轮胎和一个满满的油箱,在三秒内,几十发子弹在地面和车底盘之间完成了无数次溅射。是否会击穿轮胎与油箱完全视运气而定。

  第四个事实:虽然橡胶是极好的防弹材料,但高速行驶对轮胎的磨损也极大,赛车跑几圈就要换胎就是这个道理。而这辆大货车刚用足了吃奶的劲儿,在半小时内跑完一百公里,即使车身经过改造,轮胎也已经被磨得很薄了。

  第五个常识:在速度极高的驾驶,一旦爆胎,车身将会失控,很可能发生侧滑甚至是侧翻。

  第六个运气因素:——如果他们恰好在此时获得幸运女神的垂青,有一颗子弹穿过油箱的话,那么——

  就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电影,在变道的那一瞬间,货车就像是人体一样,忽然猛地一震,然后,车头部分传出了砰然的爆响,整辆车开始倾斜,长长的货柜失控地冲着前方的四辆来车横扫过来,就像是一个巨大无匹的巴掌扫过——首当其冲就是开在最前头的白色mini。

  “就是现在!”傅展大吼,李竺屏住呼吸,轻抬油门,把方向盘温柔地轻转——

  如果经由卫星视角来看的话,这一幕是一处很短暂的默剧,全天下的车祸大概都是这样,事发突然,破坏力巨大,又安静得可怕,没有音乐烘托气氛,也没有千钧一发、最后一秒的妙招。在视频里看这一切是非常简单的:一辆大货车忽然失控,侧翻着横扫出去,对向来车有的被卷入车身下,有的被撞得失控打滑,翻下露面,有的直接撞上货柜,车头撞扁。

  随后,油箱因碰撞爆炸,大火腾起,卷过对向来车,爆炸声接二连三,火花腾起,这红色的火苗在托斯卡纳淡蓝色的天空与绿色的原野衬托下,甚至可以说是很美。

  事故车内无人生还。

  第38章 路上(6)

  意大利米兰

  “shit。”k轻声说。

  “立刻联系最近的医院, delta, 听得到我们吗,能回答吗?”

  “可能丧失意识了, 已经打了电话, 但对方无法在十分钟内赶到,也许我们的后勤……”

  ‘boom’——这是不存在的声音,但随着画面,大脑自动在耳边补全, 一声、两声、三声——指挥中心上, 无数条连线的通话都静默下来, 人们不再张罗安排后勤前往:从现有位置开车过去需要二十分钟, 本来就已经无法赶得及, 现在更是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嗤嗤轻响,安装在外勤人员耳钉中、车身上的摄像头逐一掉线,屏幕中只剩下卫星提供的模糊图像, 并不是视频,当然也并非模糊传送, 任务小组在下一个拍照窗口之前,事实上已经失去了对现场的视野。

  现场陷入一片恐怖的安静,大概30秒后,讨论声不约而同地再度爆发开,“证据能被烧完吗?”

  “关键是alpha的身份绝不能曝光。”

  “zeta的掩护身份是德国人,beta和delta需要一个好的理由。”

  “谁是用外交武官的身份过来的,k?”

  “k?”

  身为小组负责人, 所有问题都要归总到k这里,但没人获得他的回应,k摘下耳机,无视办公室内各式凝视,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走进洗手间,干呕了几声后,打开水颤抖着洗了一把脸,他凝视着镜子,半晌后轻声说,“shit、shit、shit。”

  水珠直往下掉,让他的脸更加扭曲,如果不是他这么熟悉自己,几乎要以为镜面里的人正在恐惧——还是很厉害的那种。

  “shit。”他说,捂住嘴再度有点想吐,这一次他真的吐出来了,没什么东西,就是些酸水。他有点头晕,四周的世界不断放大又缩小,好像过去十年间吃过的药都挑在这时候开始副作用。k的思绪陷入一片混沌,他没在想那对嫌疑人的真实身份,一切都和行动之前没有区别,他们有枪,的确是对悍匪,这就是他们知道的一切,并没有更多一些。

  他用了足足30秒才意识到手机正在腰间颤动,k依旧盯着镜中的自己,冷光让他满面苍白、面部浮肿,双眼无神,几乎就像是一具活尸,静静地凝视镜外这荒谬的世界,‘没在恐惧’,这是在骗谁?

  但k必须让自己相信这点,在局里,如果你连自己都骗不过那就糟了,上头可以忍受你把一线干员派去送死,只要有个过得去的理由,让他们感到物有所值(培养一个合格的探员真的很贵),但他们无法容忍一个心理崩溃的一线领导。

  “喂。”他接起电话,力图让自己听起来沉稳有力。

  “是我,h。”gamma——同时也是h在电话那头说,“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一样很安静,比k更镇定些,他服了药——但k听得出其中隐约蕴含的恐惧,即使是h也无法无动于衷,他能好端端地给他们打电话完全是出于运气,小组在佛罗伦萨的几个高速方向都配置了备用车辆,其中大货车因为行驶速度受限配备了两部,h就是驾驶另一部的司机,他在佛罗伦萨往米兰方向等着,那对嫌疑人没从他的方向过,大货车也没法及时赶上反向追车,五名小队成员就生还了他一个。

  没救了,等救护车过去,车都已经被烧完了,只能希望司机早被撞死,或是在昏迷中离世,这样他们的痛苦会少一些。k去过阿富汗,但即使和帝国的坟场比较,这次行动的人员折损率也高得惊人。

  “我现在绕路过去。”h说,“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希望能在原地看到第五辆烧起来的车。”

  这是渺茫的希望,翻车的瞬间,他们就失去了有效视野,很长一段时间能看到的只有烧起来的火花与无意义的地面,所以,的确也有可能mini一样翻车后被大火波及,追着爆炸,k抹了一把脸,他现在还不想带上耳机。“卫星图像出来了吗?”

  “还没。”h说,“他们正在找公路往前他们可能的落脚点,这附近有几个村庄——我不知道,就那么几分钟时间,他们即使活着还能开到哪儿去?一切还在控制中,我现在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