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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第95节(1 / 2)





  便耐心为阮慈解释道,“洞天生灵,便像是你的仆僮,何僮被人捉走,你明知修行紧要,也要拨冗前来寻找,这是为何?自然是因为你若不能维护为自己做事的人,便不会有人专一为你做事,便是你已为东华剑使,上清入室弟子,而对方不过是个小小开脉仆僮,但仍需要遵循这公平规矩。人心内的想法,更非权势地位能够左右,无论如何,人心总是道祖也不能改易之处,你想要忠心,便需要用庇护来换。”

  “洞天生灵和洞天之主的关系,便似是此般道理的微缩映照,若是生灵在外闯了什么祸事,而主人竟不肯护佑,而是将其视为棋子,随意抛却,那么冥冥之中,生灵物伤其类,便不肯在洞天中茂盛繁衍,这洞天内气运萎缩,灵炁散失,无形间也会影响到主人的气运。这也是为什么洞天真人,只要气运足够,可以开辟许多洞天,但大多数修士也只肯照顾一两个洞天便已足够,一来气运有限,需要好生珍惜,二来这洞天不够繁茂,开辟也是无用,没有生灵稳固气运,洞天本身是个死气沉沉的空间,禁不起动荡,而生灵多了,因果便不易收束,莫看生灵只是闯了一点小祸,因果气运之间彼此推动,卷入天大争端,最终身死道消,或是再也无法更进一步,只能沦为道奴的洞天真人,也不少见。”

  “你与附城子民,也是一般,倘若你不能约束因果,那么便要将气运去芜存菁,只取自己应得的一份,余下散乱气运,由它散失进气势场中便可。许多洞天真人都不知如何提纯气运,这是青灵门的拿手好戏,也是因此,此门素来左右逢源,因其在气运一道上,的确有独到造诣,除了寥寥十数宗门,少有洞天不必向青灵门求教。”

  “若你是器修,此时东华剑自然会汲取气运,为你精纯,如今也只能另行设法,本待再找时机,但既然你已到了望月城,受了众人朝拜,我这里传你一卷功法,你且花费几日功夫将入门那一层修得,精纯己身气运,此后如何腾挪变化,待拔剑之后再说吧。”

  阮慈究竟主修什么,王真人也没有问过,不过随她修为精进,有些话也不再那样避讳,好生教导阮慈许久,谆谆之情,便是连阮慈这样顽劣的徒儿也不好轻慢,好生就学,又想问王真人如何用感应寻人,可有什么小窍门,王真人却道,“功法已是传你,但你在此时修炼,却并非我本意,你竟一句话也别来问我。”

  说罢便将玉佩轻轻一敲,‘叮’的一声,在阮慈耳中回环了许久,竟令她神念有一丝扰动眩晕,阮慈捂住耳朵甩了好几下,也屈起手指在玉佩上敲了好几下,却终究不敢注入法力,令这声响传递到王真人那里。她也知道这是王真人对吹气的回礼,若是再启战端,吃亏的也只有自己。

  这附城一事,也是天外飞来一笔,此时听了王真人言语,才知王真人本不欲此事在此时分她心神,也是点头暗道,“也就是我道基第十层已经圆满,否则怎么也要到洞天境界,才能炼化气运……到那时候,附城该有多少人口了?不对,到那时早已过了千年之数,还没有城主点化护城大阵,这附城还能立足吗?但何僮经营此地,早在我圆满道基以前,这……”

  想了几转,也不曾细思,便又忙于城务,挑选了一些禀赋深厚的弟子,授予她出门在外时随手得来的功法,这些功法在阮慈看来没什么大用,但对九国中人已十分名贵,阮慈又赏下宝材灵玉,虽说有不少是从供奉中取来,但众人仍是感激涕零,还得闲去灵玉矿里看了几眼。

  修士闭关时日久长,一旦出关,不眠不休也是视若等闲,如此连轴转一般忙了数日,虎仆乘车而来,为阮慈送了一卷功法,名唤《太上说常清静经》,只得一册上卷,阮慈这才将杂事交给虎仆,自己闭关数日,将第一层炼得,直到功法可自行运转,这才一面精纯自身气运,一面得闲翻看栗姬送来的百余册族谱,随意拿了一册来,笑道,“让我看看,栗姬究竟当了几次新娘。”

  像她此时神念,眼光一扫,便是过目不忘,点验数目更是刹那之间,阮慈连翻了十几页,抽了一口气,“竟有百余次!”

  恰好董双成也来寻她做耍,闻言大笑道,“我也瞧瞧。”

  她拿起一本看了一会,抿唇道,“竟是一部活生生的城邦开拓史,你瞧这,这一年似有争斗,栗姬十余夫君都死在其中,又结了四门亲,从年岁来看,都是在争斗中涌现而出的人杰。还有一些和离的,似乎是因为那人的主君绝道转为外门,又或是投入其余势力门下,又或是双方儿女已经长成,无需再加照拂。想来这结姻一事,在中央洲陆更是随意,便如同结盟一般,两人一起生育一些儿女,便是结盟带来的好处,也是两人同心的保证。”

  阮慈问道,“南株洲难道竟非如此么?”

  董双成蹙眉道,“小门修士大约也是一般,但越是高门盛宗,便越是规矩重重。”

  以她重礼知耻的性子来说,大约是更赞成南株洲高门一些,阮慈也是笑道,“中央洲的人笑话我们是南蛮子,他们这里才是真正弱肉强食,哪有什么礼义廉耻?”

  董双成却又摇头道,“却也因此,南株洲在中央洲面前,压根没有招架之力,只有最野的规矩才能养出最野的修士,斗法之中天马行空、无所不至,中央洲之所以如此实际,乃是因为此地环境严苛,我去翻过城志,三百年来,望月城几乎每十年必有大事,不是别国征伐,就是天灾人祸。你那四个仆僮,便有门中照拂,想要在这豪强环伺的地界立足,便只能如此不择手段。众人皆是如此,久而久之,所谓礼义便也徒为笑话。”

  她走过一遭中央洲,也算是见多识广,这番话颇有见地,阮慈也很是赞同,心中却又浮起一念,暗道,“话虽如此,怕也有洞阳道祖的影响,他是商人,凡事最实际,又喜钻空子,婚姻这两个字,在这样风气之下,俨然便成为结盟所用,已是钻了空子,扭曲了在凡人中诞生时的原意,就不知道这婚姻之道是否也有道祖,若有的话,只怕是要和洞阳道祖打起来的。他们两个,便是大道之敌。”

  此一念刚一兴起,心中隐约又有一层轻微道韵聚拢,这便是她所想靠近大道本质,贴近实质,宇宙自然而然,给予反馈。看来其余大天,修士并不会如此滥结姻缘,这乃是秉持洞阳大道的周天之中,所特有的现象。

  这道韵反馈,要说是立刻增强法力,倒也没有,但无形中又有受到补益的感觉,神识活泼泼的,在内景天地中荡漾转动,对外界的感应也越发灵敏,甚而在翻阅族谱时,也能隐约从名字中感到少许因果牵连,更有模糊面容、气机浮现。虽说这都是开脉修士,或者是入门杂修,但金丹期能有此感应,已是不易。

  阮慈也是心中一动,想到王盼盼化身群猫,在望月城内外搜寻了一个多月,仍是一无所获,虽说也有这猫儿懒散的关系,但可见那晦暗气机精通隐匿之术。不如便借此感应明晰的时刻,试着探询一番。

  这一个多月来,秦凤羽已托辞见了城内有些道行的修士,将底摸透,也未曾发现端倪。而阮慈等众金丹修士,在气势场中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可说是观照千里、明察秋毫,那人修为若非在金丹后期以上,便是想要逃遁,也很难避过几人耳目,更大可能还是潜藏在城中,以待时机。阮慈将族谱打乱,令董双成将这数百本族谱悬在空中,自己随意扔出一枚石子,那石子击落一本族谱,她便拿起族谱来,随手一翻,目注族谱中随意一个姓名,心中果然浮起些许轻微感应,和那晦暗气机有关。

  她心头微喜,笑道,“果然!”

  董双成亦是赞道,“慈师妹占卜之术,果是灵验。”

  两人当下也不废话,阮慈随手取出恒泽面,戴在脸上,化成一个长得和栗姬十分相似,在此地常见的彩衣小姑娘,董双成缀在身后为她掠阵,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感应寻了过去。

  第187章 幽微黑影

  以阮慈、董双成的修为,在望月城这蕞尔之地,真可说得上是随意化现。阮慈心念一动,不过是转瞬间便在城中街道一角浮现身姿,在神念之中,董双成在数百丈之外遥遥跟从,手中剑丸紧扣,随时可以出手,以剑修之能,这数百丈也便犹如咫尺。

  以她们两人修为,只怕这安国之内都是难寻敌手,艺高人胆大,虽说那晦暗气机胆敢擒走何僮,定然也有所依恃,但阮慈仍是丝毫不曾畏惧,在热闹人流中左顾右盼,便把自己当做随家人来望月城赶集的乡间小丫头一般,看似被望月城热闹集市迷住,四处游览,实则是顺着感应,逐步靠近。感应中那晦暗气机寄宿之人,其左右屋舍街坊,乃至和她交谈的乡人,都已在神念之中现出模样,虽然神色木然,色彩也不够清晰,但和眼见所差已是无几。

  因阮慈驾临望月城,仆僮部曲都汇聚此地,举办盛宴之故,四里八乡也陆续有安国大族来贺,又或者是前来贸易,只有来的,没有去的,这几日望月城中比之前更为热闹,也有不少本城居民乘势做些小买卖,那幽暗气机便是寄宿在一位在自己门口架了一条横板,卖些灵食的中年妇人身上,这妇人年约四旬,长相十分和气,收拾得也甚是朴素,看着便惹人好感,听左邻右舍口中称呼,也是极熟稔的,一家几代在此地至少居住了百多年。

  她卖的多是灵药饮子,以家常果蔬调味,放些最便宜的灵花灵草,饮子中也有些灵气,更散发芬芳香气,因售价低廉,生意颇旺盛,许多孩童都聚在摊子旁喝饮子。阮慈此前在别处还都未看过这种灵食,不免多看了几眼,那妇人便对她招手笑道,“小娘子,来,来喝一碗,便当是我送你。”

  这也是她招徕生意的手段,若阮慈是寻常女童,必然有大人跟随,哪好意思真白喝了一碗饮子便走,多少总要再光顾些。阮慈故作嘴馋,挪到摊子跟前,神念扫过木桶、瓷碗乃至这妇人周身,都未发觉什么不同,这妇人甚而不能感应道韵,只有粗浅体修功夫,看她把木桶搬上搬下,并不吃力,但也仅限于此,并无其余出奇之处。

  虽说江湖走老,胆子越小,但阮慈有东华剑镇压,连情种都不管用,更何畏其余?接过一碗饮子,怯怯道,“谢过大娘。”

  便小口啜饮起来,那妇人手中收钱,招呼着生意,也不在意,过了一会得了空方笑道,“小娘子,你大人呢?”

  阮慈道,“他们在后头,我跑在前面。”她还在寻找那晦暗气机,但此时已不复见,却不知是否那恒泽面遮去容貌,她又以敛息之术,将体内气息密密包裹,只露出凡人气息,因此未能触动灵机,招来感应。

  那饮子按说滋味应该不坏,但阮慈不喜凡间饮食,只是慢慢喝着,拖延时间,那妇人又笑问她今年多大,从何处来,都被她敷衍过去,左右又有人笑道,“小丫头,你莫和家人走失了,快回去寻吧。”

  那妇人忙道,“你可别乱走动,只在这里等着,他们往前寻找,自然会找过来,若是不成,我再抱你去寻道宫仙师们。如今城里来了真正神仙,必定能为你寻到家人,你勿惧怕。”

  如此妥帖周到,显是个善心娘子,阮慈点头正要道谢,只听得身后一阵欢笑,转头看去时,庄姬和几个小丫头一起冲到摊子边上,争先恐后地叫道,“大娘,我要白心草饮子!”

  “大娘我要黄花饮子,给我一朵漂亮些的黄花可好!”

  都是七八岁的小娃儿,正是调皮时候,你一言我一语,好生吵闹。那妇人一边打水,一边指着庄姬对阮慈笑道,“你瞧,这小丫头便是随仙师来的,本是庄国人,从庄国到安国,等闲也要走上一年,她随着仙师们,十数日就到了,还是走得慢了,仙师们的本事可大着呢,一会若是你家人还不来寻你,便叫这小姐姐带你寻仙师去。”

  看来庄姬这几日时常在街头玩耍,已和众人混了个脸熟,阮慈做出怕生的样子,点了点头,偷眼瞧着庄姬。庄姬对她咧嘴一笑,拍拍胸脯,她在阮慈面前怯生生的,到了街头很野性,“小娘子莫慌,包在我身上。”

  说着,便拿了一个碗,仰脸去接那妇人为她添的水。阮慈跟着瞧去,这一瞬仿佛时间都流得慢了,只见那清凌凌的井水,犹如碎玉烂银,从勺中泼出,便有一滴犹如微尘一般的水柱中,藏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再仔细看去,仿佛是一道符文。

  果然占卜不假!

  阮慈伸手向那黑气捉去,那符文竟极有灵性,在水中一闪,便要化为无形,阮慈不怒反笑,叫了声‘来得好’,指若莲花绽放轮转,掐诀拈去,无形间已锁住那符文所有去处,她入道以来,并未修过完整道统,所有对敌手段都是从意修中得来,可谓是五花八门,也亏得阮慈天生颖悟,无论是南崇洲屈娉婷,还是第五苍那些阴损手段,一并连平日里看旁人出手时偷师的招数,都是兼容并蓄,这一招便是从灵远识忆中而来,北幽洲亡魂有些极为狡诈,又难捕捉,灵远等弟子最擅长便是捉摄气机,定拿魂魄,此时对付着小小符文,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符文终究势单力薄,一闪一冲,俱不奏效,被阮慈捏在手中,这感应要比此前不知明晰多少,阮慈神念之中,刹那间便映出一股阴柔气机,犹如薄雾黑烟一般,极为擅长隐匿,但一旦被阮慈读去,望月城中顿时再无容身之地,气势场中,犹如多了一轮大日昭昭,四处照去,无数黑气好似受不得日晒,从百姓囟门涌出,在这些熙攘人群一无所觉之中,汇聚到阮慈身侧,往庄姬身上冲去,不片刻就将她浑身笼罩,而庄姬依然捧碗待水,那第一滴水,还未落入碗底!

  ‘叮’——

  水滴轻落,发出细微声响,那黑气往庄姬鼻孔中直钻入去,庄姬却浑然不觉,接了一碗水,欢喜道,“谢过大娘——啊!”

  这一声惊呼,却是见到身边那彩衣小丫头,不知何时已化为尊贵无比、神秘莫测的少女主君,不由骇然而呼,正要见礼时,表情却逐渐凝固,由那惊骇缓缓转为神秘,竟是露出了一丝成人化的奸狡微笑,幼小身躯后退数步,骤然化作一股黑烟,往天边飞去,刹那之间已是鸿飞冥冥,不知去向。

  变生肘腋,街坊众人此时都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才刚转头看来,只见街中又是一道遁光如烟乍起,跟着黑烟直飞出去,一转眼一道白光,如剑如电,从不远处拔地而起,也往那方向追了过去。集市中这才是一阵大哗,不知多少人搁下手中事务,翘首盼望天空,纷纷道,“这是!这真是神仙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