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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1 / 2)





  只剩他们两个,就连廊檐下的三七也不见踪影。

  穆辰良耐不住性子,一只手轻轻抬起放在几案上,五根修长瘦白的手指不动声色往前挪,眼见就要搭上令窈的纱袍,她侧过脑袋瞪他。

  穆辰良手一颤,犹豫数秒,两只手指并拢,大着胆子夹住她宽袖边朵兰纹刺绣一角,柔弱无力地出声:“卿妹妹,你怎么不喝茶?”

  令窈将袖子扯出:“我不爱喝茶。”

  穆辰良不肯放:“定是别人不会沏茶,所以卿妹妹不爱喝,我亲自替卿妹妹斟茶,你尝一口,可好?”

  两人一拉一扯,她的袖角起了褶皱,令窈干脆撒开手,将脑袋扭到另一边:“谁要你斟茶?病怏怏的,指不定哪天就死了,我喝过你的茶,你便死了,岂不晦气。”

  穆辰良一怔,大喜过望,探出身子瞧她,小心揣测:“卿妹妹,你是在关心我吗?”

  令窈躲着不肯接着他的目光,脖子都快扭断:“穆辰良,你够了,不准再靠过来。”

  穆辰良趴在几案上。

  他什么都不求,就只求她一句关切的话语。

  这几天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在想,她再也不理他,他治好身体上的伤又有什么用?

  他做空青尝到了甜头,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戴着面具做空青。

  穆辰良小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令窈眼睛圆鼓鼓:“穆辰良,你不要会错意,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过来,不为别的,只为看你死了没有。”

  穆辰良咬住下嘴唇:“嗯。”

  纱袍攥在他手里,令窈懒得再挣,索性褪去轻薄的白丝纱衣披风,得了自由,起身就要往外走。

  穆辰良抓得住衣抓不住人,呆呆地发愣,见令窈要离开,脑海一片空白,猛地大力咳嗽起来。

  令窈止住脚步。

  穆辰良咳得身体发抖,忽然两眼一闭,整个身子倒在几案上,茶杯碎一地。

  令窈愣住,听见身后动静,犹豫半晌,终是回头去看——穆辰良趴在案上一动不动。

  她立刻跑回去:“穆辰良,你怎么了?”

  他阖着眼,不答话。

  令窈缓缓伸出手探过去,摸不到他鼻间气息,顿时大惊。

  莫不是死了?

  她平时虽盼着他死,但如若他真死了,她不见得高兴。

  令窈焦急推他:“穆辰良,你醒醒。”

  她唤了好几声,手足无措,作势就要到外面喊人——

  才刚开嗓,手腕被人攥住,张大眼一看,少年笑声顽劣:“卿妹妹,你果然关心我。”

  他一张俊脸因憋气而涨红,此时大口喘息,眼睛亮晶晶全是笑意,哪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样子?

  令窈羞愤。

  是她大意,竟真以为穆辰良会病死。

  他身强体壮,命硬得很,一点摔伤而已,怎么可能就此死去?

  恰逢郑大老爷回屋来,令窈往外跑,郑大老爷以为两人又拌嘴了,顾不得去追令窈,忙地回头安慰穆辰良。

  结果一看,穆辰良脸上笑容满面,一扫之前沮丧颓然之态。

  他手里抓着令窈不要的丝衣披风,笑得眉眼弯弯:“姨父,替我请大夫罢,我身上痛得很。”

  郑大老爷求之不得:“好。”

  穆辰良垂眸,指间摩挲丝衣上的绣纹,细细回味方才令窈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生怕他死了,也许他该再摔重一点。

  穆辰良肯问病吃药,整个郑府的人都松了口气。

  令窈一头闷在屋里,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一闭上眼,就想到穆辰良。

  想他为了她从马背上摔下来,想他病得半死不活求她的一句问候。

  她手指都绞断,骂他活该,再怎么骂,也抵不住脑海里空青与穆辰良两个人的身影重叠起来。

  过去几月在府外吃茶玩乐的欢愉是真,她不得不承认,空青是个好玩伴。

  令窈想着想着,又想到去年七夕,心中百感交集。之前的种种疑惑皆解开,难怪穆辰良待她亲热,原来他们早就遇见。

  前世的七夕夜,她没有出府,这一世来了兴致,凑个热闹,结果却惹出一个穆辰良。

  他晚了一年来府,如果不是去年七夕,他可能永远不来。是她自己招过来的,怪不得别人,只能怨老天爷。

  令窈从床上爬起来,伏在窗棂边鼓着脸腮冲老天爷翻白眼,怨着怨着,望见满天繁星闪烁,好看得很,对着此等良辰美景,实在怨不起来,索性躺回去。

  孟铎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比起怨天尤人,也许她更应该坦然面对穆辰良这个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