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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1 / 2)





  王以茜从盘子碎裂的声音惊醒,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医院的轻钢架天花板,而不是家里那间有装潢过的卧室。

  这里当然没有人在吵架,爸爸妈妈也不在这里,那刺耳的碎裂声只是幻觉。

  在住院的这段期间,有好几天都像现在这样惊醒。妈妈的哭喊声和尖叫声不断出现在梦里,然而醒来才想起自己在医院里。她不由得害怕地想,这些可怕的声音是不是已经深锁在她的脑海里,往后当潜意识凌驾于意识之上时就会偷偷摸摸溜出来。

  每天早上起床头还是很痛,但医生说照x光片只有轻微脑震盪,只要后续定期回诊就好。王以茜虽然很怀疑这个说法,不过毕竟自己不是医生,她还是耐住疼痛相信总有一天会好转。

  这时门底下的滚轮声以十分低音的频率传来,开门的人似乎怕吵醒她而小心翼翼地开门。对方缓缓走进病房,看见王以茜已经睁着圆眼看她,敬业地在这一大早的时候对王以茜露出笑容。

  「今天还会头痛吗?」

  「还是会痛……」

  「这是今天的份。出院时会再开相同的药给你,应该吃一阵子就会好了。」

  王以茜勉强撑起上半身坐起来,护理师赶紧将药放在桌上后直接帮她调整床的倾斜角度。

  「今天要出院了,开心吗?」

  王以茜看着护理师兴奋的模样,她不太想泼她冷水,于是尷尬地笑了笑:「还行。」

  吃完药又量了体温和血压,护理师完成任务后便离开赶往下个地点,病房又恢復成原来的寂静。

  原本想起来整理行李,但王以茜又倒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至今为止,爸爸都没来看她。照理说发生这么大的事,警察或其他人应该有告知他才对,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意现身。王以茜的惊讶大于失望,但这样正好,她打从心底希望他不要过来,免得他又说出令人想翻白眼的话,况且光是想像和他单独共处一室,王以茜就觉得浑身打颤。

  自从上次罗世杰他们来过后,唯一来看她的就只有警察和社工姐姐小翠而已,加上之前王以茜有自杀倾向,小翠更是几乎每天都来,连在警察问话的时候,也必须要有她在旁边才可以进行。

  警察来不外乎就是了解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老实说她因为太害怕而没有记得太多,但还是尽量把记忆里仅剩的画面毫无隐瞒的说出来。问了妈妈之后会怎么样,对方也只说了目前还在调查中,还不知道之后会怎么判决。

  想到妈妈,王以茜还是很难过。什么都不会的妈妈,在那里面可以过得很好吗?原本就已经精神崩溃的她,会不会做傻事?王以茜每天都必须告诉自己当初这么做没有错,自责的状况才渐渐少了一些,这是小翠教她的方法,没想到真的满有用的。

  王以茜对未来感到十分徬徨。被小翠问到之后打算怎么样的时候,王以茜坚决不想回去和爸爸一起住,两边的亲戚也都不熟,她希望有这之外的地方可以去。小翠听完后,只说她知道了,就也没再多问。

  确切该去哪里的安置机构,小翠还没有告诉她,只和她保证现阶段不会回去和她爸爸住,也不会去外县市。

  王以茜望向病房里的时鐘,距离和小翠约定来接她的时间还有一小时,足够她缓慢整理行李。她下了床,到厕所洗把脸后,换上小翠之前替她买的衣服。白色的亚麻圆领衬衫和牛仔裤,虽然不是王以茜平常会穿的类型,但很庆幸并不是太过幼稚的款式,像是有动物图案的t恤之类的。

  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最低限度的用品几乎全放在这间单人房,王以茜将它们全部塞在一个行李袋里,最后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拉鍊完全拉上。

  时间一到,小翠便一如往常准时出现,帮王以茜办妥出院手续后,两人便一起来到停车场。

  「你自己开车吗?」王以茜看着正在清理车上落叶的小翠问。

  「当然啊,这样比较方便麻。」小翠以轻快的口吻回答。

  小翠先让王以茜上车,自己再将她为数不多的行李放到车的后座,接着动作俐落回到驾驶座,不一会便发动车子驶出停车位。

  小翠让王以茜想到学校里的保健老师,年纪一样快四十岁左右,虽然外表没有她这么亮眼,但温柔和很有耐心的部分很像,而且更有母亲的味道。王以茜每次见到她,总会像之前一样,想像小翠就是自己的亲生妈妈,而现在小翠将会带她回温暖的家。

  安全带不时触碰到伤口,王以茜一直调整带子的位置,后来索性直接用手拉着,然后不时扭动着身体调整到舒适的位置。

  「目前感觉怎么样?」小翠在停红绿灯时转头问王以茜。

  「身体还是心情?」

  小翠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笑着回答:「都有啊。」

  「身体的话还是很累,心情……除了要去新的地方让我觉得有点紧张之外,我觉得很不错。」

  「是吗?离你家还有一些距离,累的话可以先睡一下。」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呢?明明妈妈被关了,我还觉得心情很好。」

  「她一直都是你焦虑和危险的来源,现在脱离那个环境,你会觉得放松或是开心都是正常的。就算对方是你妈妈,你会这么想也没关係喔。」小翠朝王以茜笑了笑,绿灯亮起时又将目光转回路面上。

  王以茜的疑虑又再次被化解,顿时安心不少。她听话地闭目养神,但不断有新的思绪干扰着她,在一连串半睡半醒间,车子已经来到透天社区的门口。

  王以茜睁开眼睛往外看,这栋住了十几年的房子,总觉得好像很久没有回来一样,连在这里面发生的悲剧,也渐渐地模糊了。但身体的记忆却无法轻易抹去,她发现自己手心开始冒汗,然后无意识地把手指往嘴里塞去,不停啃咬着指甲。

  小翠拿着钥匙替她开门,炎热的夏日让许久没被开啟的房子充满闷热的空气,自从案发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回来这里。

  王以茜开了灯,被照亮的客厅维持着事发前没有整理的样子,报纸散落在藤椅,桌上吃剩的食物垃圾也都没有丢,经过几周的放置,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果蝇在四处飞舞着,和四周华丽的装潢呈现强烈对比。王以茜走到矮桌旁,发现爸爸当时丢在桌上的律师名片还躺在桌上,她默默伸手将它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

  没有在一楼多做停留,王以茜踏上楼梯,她不由自主放轻自己的脚步,避免发出声响,才想到这个房子已经没有别人了,就算不用这样走路也不会惊动到谁。小翠安静跟在她的身后一起上楼,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来到位于三楼的房间,王以茜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里头的情况。这里也是一样凌乱,是那天和妈妈打斗之后的结果,有些地方都还看的到残留的血跡,但想到是自己的血好像就不是这么害怕。

  房内很多东西都已经不见了,最明显的是她在最后挣扎的时候,爬到床边拿手机报警时,被她身上的血染红的床单和被子,现在床架上只剩下裸露的弹簧床,上面还看的见一大片乾掉的血跡。

  王以茜忍不住凑上前去看,原来当初自己流了这么多血吗?

  「可以吗?」小翠在身后问道。

  「嗯。」

  王以茜打起精神,翻出了房内的行李袋,随意将一些常穿的衣物放进去,一边想着或许这个房间之后再也不属于她,王以茜不免感到有些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