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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啥也不是(2 / 2)

邓家因为第一次望江之战的失败,倒台,码头这块,得到了清算,但因为四皇子四处奔走的原因,最终还是得以保全。

可能,

在老四看来,这是他这个皇子最后的余荫。

但实则,

是因为这处,本就不是邓家也不是他姬老四的产业了。

银子,

给他,

老四想充实和编练京营,

人,

也从这里给他;

一些情报,

也给他;

但本质上,这是他姬老六的地盘,不过是假借他老四的名义,落在那儿。

江湖争斗,还讲究个可笑义气;

但朝堂上,可不时兴这个;

和平共处是建立在我吃不下你的基础上,

他老四之所以能够在邓家垮台后,保留住一些基本盘,并不是因为他四皇子还有什么情面在,纯粹是因为有人想借用他的皮。

瘦高个是一个屋内人,但不是姬老六屋内的,而是内库的一个管事。

朝廷的财政分为两个部门,

一个是国库,理论上由户部管辖;

一个是内库,这就是皇帝自己的小金库。

不过内库和国库,其实也没那么泾渭分明。

国库没钱了,内库肯定得出,只要一个皇帝,他脑子没什么太大问题,就不可能死守着自己的内库不撒手坐视国库跑耗子。

身为户部实际上的管事人,姬老六对内库的情况,也算是一清二楚,他父皇不好享受,于国事上一直为公,所以,内库的规模和流水,一直被压缩得很低。

但姬老六以己度自家老子,

哪怕没什么证据也能够猜出自己父皇肯定还有后手,

这后手不是因为贪婪,

而是作为帝王的一种必须有的手段。

否则,

密谍司之外那个由陆冰负责的隐藏衙门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再雄才大略的帝王,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地让自己一直处于“净身出户”的状态。

矮个子禀报道:

“殿下,这阵子码头上来了一些船,隐蔽得极好,但应该是从三石郡运来的兵甲。”

三石邓家是败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现如今,

老四好不容易有个实权差事,

邓家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去支持。

三石郡,是邓家的基本盘,在那里,邓家还是残留着一些影响的。

运送兵甲器械,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毕竟大燕现在这个情况,哪里来的真正的兵马粮草军械充足给他老四练新军?

自己这边一毛不拔,太子那边倒是下旨拨了一些款子,但至多也就维持一个花花架子。

老四想要搞点“真金白银”,想要练出一支兵马来,肯定得砸血本,将三石邓家最后一些精华人才、底蕴都掏空出来砸到这支京营上,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可问题是,

姬老六是个擅长玩阴谋的人,

所以他看事情的视角,

也往往喜欢走阴谋论的方向。

“殿下,内库最近走了一批货。”

“去哪儿?”

“不知。”

姬老六点点头,道:

“你们下去吧。”

“是,殿下。”

“是,殿下。”

一高一矮下去了。

姬老六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张公公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放在了姬老六的面前。

“主子,信和先前的手稿,奴才已经吩咐人向东边送去了。”

姬成玦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主子,看样子,是不是要出事儿了?”

帝王垂暮,自是多事之秋。

尤其是现在外战眼瞅着就要结束,

没了外部威胁来统一内部,

内部,

就必然开始“龙争虎斗”。

“应该………是吧。”

姬成玦微微颔首。

“主子,越是拖下去,越是对咱们不利啊。”

无论如何,

太子都是东宫之主,国之储君,国本所在。

如果一切风平浪静下去,

待得离钟响起,

太子继位,

天命所归,

再想干什么,就难了。

“不急,不急。”

姬老六伸手轻轻摆了摆,

道:

“张伴伴,你觉得咱们时间紧了,我估摸着,那位李英莲李伴伴,可能也在对我那二哥说着一样的话。

我踩一脚,父皇再拉一把,我再踩一脚,父皇再拉一把;

没父皇拉偏架,

他早被我拽下来了,

根子不扎实,

心里就虚。

咱们在这里怕万一父皇驾崩,他名正言顺;

对面,

可能也在担心父皇驾崩前,

咱们会如何行鱼死网破之举。

越是到这儿了,

就越是要沉住气。

父皇,是个明君,是个好皇帝,我相信父皇不会犯绝大多数皇帝晚年会犯的那种错误。

以前,

我还看得不是很真切,

现在,

随着楚国那边眼瞅着就要结束战事了,

下面的,

也就能回到正轨了。”

“主子,奴才愚钝,何为正轨?”

“正轨?”

姬老六又喝了口茶,

道:

“先吩咐下去,咱们的人,没露面的,就都不要露面,露面的,也不准有一丝一毫地轻举妄动。

现在,就是等,等东宫先沉不住气。

我不怕东宫,

但东宫上下,

肯定很怕我。

再,

我与你说说正轨的事儿。

若是外头战事不息,

西边荒漠蛮族,虎视眈眈;伐楚战事,如入泥潭;乾国三边,心存侥幸,妄图火中取栗;

那样的话,

那张龙椅的争夺,

可就有意思了。

老四其实还是有机会的,在那种环境下。

我跟老二必然得斗上一番,

老二这些年,藏着的后手,培养的手下,咱们浸润了不少,但咱们这里,估摸着也有不少老二那边埋下的钉子;

老五在颖都还在修理河工,没回来,但他在那儿,本就是一招无形妙棋,远离燕京漩涡,待价而沽。

就是这小七,他也不是没有机会。

总之,

外患迫在眉睫之下,

内忧,必然得以快刀斩乱麻之势解决,

说不得,

到最后我得和老二捏着鼻子各退一步,

让小七上来当个调和。

别觉得不可思议,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

毕竟都姓姬。

现在,

一切步入正轨,

父皇就算是要走,也得将家里的账册给盘盘好。

到最后,

还是由父皇亲自来仲裁。

民间分家,得请德高望重之宿老………”

“主子,您的意思是?”

姬老六点点头,

道:

“所以,先不要动手,再多的妙计,再多的暗谍,再多的未雨绸缪,再多的再多乱七八糟的林林总总………”

“呵。”

姬老六笑了笑,

道:

“正如当年门阀家主们所想的那般,大燕,没了他们,不成;他们,自认为手段高明,于朝堂于地方,都能说上话,也都能做上事。

其实,

他们之中,

真的不乏人杰。

但,

没用。”

姬老六长叹一口气,

将杯盖在桌上轻轻一转,

缓缓道:

“如果南北二王再次入京,和父皇坐在一起,定下接班人,张伴伴,你说,咱们这些年,再多的布置,又能算个屁?”

仰起头,

姬老六有些神伤道:

“什么叫帝王心术,什么叫帝王手段,不是家长里短,也不是和和气气,更不是拉一派打一派,按下这边拔那边;

帝王之术在于平衡,

狗屁,

说出这种话的,

真跟农夫觉得父皇一天能吃几十个油饼子那般的幼稚。

帝王之术的根本在于,

身为帝王,

他,

能掀桌子。”

“要什么防范,要什么布置,要什么安排,就是我跟老二,互相斗得天花乱坠………

南北二王的王旗,

往后园门口一插,

我跟老二就都得跪到后园门口去,

聆听圣谕。”

姬老六忽然一翻白眼,

学着自己那位姓郑的兄弟曾说过的那句话:

“嘁,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