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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1 / 2)





  会稽的雨如林间的瀑布自天际飞下对着地面狂轰滥炸,地上水流犹如江海。

  史余收起油纸伞,迈进书房。他刚进书房,属下便来报道:“大人,巩家人已经书信一封送往云京。”

  史余早已料到,他点点头,从案桌底下的暗洞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下属,嘱咐道:“这次加急。”

  下属接过信脸上露出担忧:“最近朝堂不安,大人这般着急会不会.......”

  史余摇头道:“不会,去吧。”

  下属抱拳道:“是!”

  见属下退下,史余偏头看向放置在一旁的双燕剪。他默了片刻,够过来,取出磨凹的青石,洒上水,静静磨着。

  可是他的思路已经飘到了当年。

  那年他终于还是收到了亭柳被杀的消息,他急匆匆跪在先生面前请求李岩施法营救唐练。

  李岩看着自己孩子脸上那种惊惶无措的表情,心中闪过一丝痛意。他叹了一口气,从一旁取出唐练留给他的信交给了他。

  亭柳对他是当真狠心啊,这一封信通篇是如何扳倒袁柳以及他上位后几年内如何默不动声对巩家看似放权实则监控,唯剩最后一行了了留下一句——润萧,安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史余把磨好的双燕剪用手帕擦拭干净后放在一旁,从案桌前站起来,走到窗边,伸手去够这冷雨。冷雨把他的掌心淋湿,犹如当初淋漓的鲜血。

  史余攥紧了手,雨珠从他掌心溅出,落在地上。

  因为唐练的这些嘱咐,巩家从未未察觉到他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并不断搜罗着巩家通敌的消息。这也是为什么汉飞问他孤未江他能答出的原因。

  他亲手杀了袁柳这还不够,他必须看到巩家倒台,他才甘心。

  快到了,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史余望着这深沉的夜色,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已经覆满白霜的鬓角,喃喃道:“亭柳,等我。届时,你莫不要认不出我。”

  史余丧了一会儿便恢复之前冷静的脸,他收回手把窗户关上,取出蓑衣挂上佩剑便走入雨中。

  唐练的管家见此连忙拦下史余:“大人这么大的雨您还要去巡逻啊?”

  史余连忙把斗笠取下戴在老人头上,道:“这是亭柳安下的制度,不可废。您快回屋吧,这雨有些冷,不要着凉。”

  管家见史余一脸的痴意,在心中叹了一声,慢慢收回了手。

  他哪里只是遵循将军制定的巡城制度,分明是在期盼着想再见将军一面。

  会稽有个习俗,爱人身死那日,死去的灵魂在每月的这日晚上都会重回人间,默不作声去瞧一眼自己放心不下的人或事。

  幸运的人,甚至在这日会碰到偷偷跑回的游魂,再见他一面,饮鸠酒般微微了些这沉重的相思之苦。

  管家只好道:“那老朽便在府中熬好姜汤等着大人。”话毕,恭恭敬敬把斗笠还给史余。

  史余默默点点头,取过斗笠见老人去了廊上,这才转身走出了府外。

  史余在雨中淌着,如鹰的目光在街道两旁扫着,见有暗巷便走进去瞧瞧,看看有没有醉倒的大汉躺在雨中差点被淹死丢命。

  这么走着,他便快到唐练行刑的地方。

  当初行刑的地方已经被改成了酒楼,那日刺眼的血迹也早已不复存在,只是每当路过这里,他的心还是会被当年的鲜血腐蚀发痛。

  史余攥紧了手,他咬了一下唇,继续往前走着。

  就在史余刚刚走过那栋酒楼,一个喝醉了人不顾这倾盆大雨从酒楼里跑了出来。

  史余一听到声音以为这人是要发疯,刚踅身准备劝他回酒楼,就发现自己的腿被这人紧紧抱住,然后靠在自己的腿上嚎啕大哭。

  史余:.......

  史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弯下腰,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歪戴在这人头上,替他遮一下雨。

  史余抹掉自己脸上的雨水,在雨声中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解决。”

  这人听言哭得更甚,他把史余的大腿抱得更紧,大声哭嚎道:“大人,大人,呜呜呜......”

  就在史余考虑要不要使用蛮力把这个人从自己腿上提起来拎着领子送他回酒楼时,又有几个人从酒楼里跑了出来,跟这人一样,都抱着他的腿大哭。

  史余这下是完全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的几个青年,一头雾水。

  正当他询问这怎么了,他就听一个青年哭道:“大人,我们想唐将军了,我们想唐将军了!”

  史余一听唐将军三个字弯曲的背脊立马僵住。他就维持着这个将弯不弯的姿势楞在这里,任凭暴雨侵袭,久久不能回神。

  他,又何尝不想这个人。

  但史余很快从这如毒酒般思念中回过神,他抬起手摸了摸一开始扑在自己身上的青年,道:“都回去吧,这雨太大了,别感染伤寒。”

  但这个青年似乎找到发泄的口子,借着这雨声的轰鸣,抱紧史余的腿,自顾自大声哭喊道:“我后悔啊,我后悔年少对将军的轻狂,我好想亲口跟他作楫为我年少的错事道歉。我错了,将军我错了。”

  听青年这么一说,史余这才认出此人是谁。

  此人名叫顾言,年少因写出笔锋酣畅的上虞赋而得名,是会稽郡内有名的才子。

  但他出名之时也是亭柳投身巩家献狼之际,这位才子当场写了一篇狼疮来讽刺亭柳,吮痈舐痔便是他取自庄子来嘲讽亭柳的,自此吮痈舐痔便成了文人之间对亭柳的讽词。

  这还不算完,当这位才子终于攒够资历正兴奋赴任时,结果却发现他的岗位已经被亭柳安排上,给他了一个比较清闲的文职。

  这下可着实把这位才子惹怒,他不甘心当亭柳迁移的芝兰,再加上亭柳当年改革会稽的税政,其金钱都流向太守府,这位才子便极其怒愤地写了一折戏,对亭柳大肆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