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对于没有经历过专业训练，只演过两个角色还都没有太多暧昧戏份的秦萌萌而言，是一件好事。

  事实上，她到目前还不能克服自己内心对于吻戏、暴露戏、过于暧昧甚至有卖肉嫌疑的戏的抗拒。偶尔和男主角有一个牵手或者拥抱或者其他亲密接触还是可以接受的，可一旦这样的戏份多了，她就会陷入一种僵硬和不自然的状态。

  不管怎么说，即使秦萌萌因为之前的种种突发事件让她下定决心要在娱乐圈好好演戏做一个好演员，可她并没有“为了艺术奉献自己一切”的决心。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秦萌萌能想明白这一点，过了自己内心的这一关，不过她很清楚，这一天绝不会是现在。

  也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秦萌萌更能够明白，《精神病人》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是多么合适。她甚至连定妆照和海报的最后拍摄效果都没有去关注，脱了那套厚厚的绵羊睡衣就拉着自家经纪人跑到一边去继续研究剧本了。

  这是难得的适合她的剧本，是她的第一部饰演女主角的戏，她想要拍好，想要告诉那些依旧对她怀着恶意，认为她不堪造就的人们，她秦萌萌，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会是个星途短暂的演员。

  ……

  ……

  然而很多事情也许并不是想想就可以真的做到的。

  “卡。”

  “秦萌萌你在干什么？！啊？！”

  秦萌萌头上戴着那顶蠢蠢的绵羊帽，停下了抬头看着窗外的动作，抿着嘴低头听着来自吴导的训斥。帽子上那一坨羊毛仿佛也因为她心情的低落耷拉了下来。

  “宇宙飞船是从你左手边的窗户划过，划到了你右手边的窗户，你刚才那个看飞船的动作那么僵硬好像飞船停在半空中没有动过的模样是个什么鬼？！”

  吴导把手里的剧本卷成棍子的模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模样。

  “发挥你的想象力好吗？！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你身上，自己到角落里去想想要怎么拍！”

  “这一场跳过，先拍下一场。叶独准备！”

  秦萌萌站在原地，朝着周围所有的摄像、化妆、道具，还有其他的演员们鞠躬道歉，然后被从人群中急急忙忙钻出来的经纪人安于在手上塞了个粉嫩嫩的保温杯，拉出了片场，被安置在剧组角落里的小板凳上，静静地呆在那里。

  《精神病人》的确是一部很好的剧。

  导演很负责，每一场戏都会提前讲好几遍，从化妆到道具到演员的动作小细节，每一步他都会管；而演员上除了叶独比较有名之外，其他都不算是什么很有名的演员，甚至有些小配角还是萌萌之前在影视城演龙套的时候和自己跑龙套的几个人……

  秦萌萌估摸着这大概和吴导在做选角导演的时候和龙套们的关系处的不错的原因，才把这些说不上多重要但绝对有两三个正面镜头和几句台词的角色交给了他们。

  导演年轻态度负责，演员不摆架子相互间关心问候，放眼望去有那么三分之一是她所认识的人——

  这样的结果造就的，就是《精神病人》剧组成了秦萌萌从做龙套开始到现在所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剧组中气氛最和谐、让秦萌萌感觉最适应的一个剧组。

  不同于其他剧组，秦萌萌刚进去的时候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或来自于导演组，或来自于其他的演员，又或是来自于外界的压力，《精神病人》剧组不论从哪方面而言都没有给秦萌萌施加什么压力，唯一的压力只来自于她自己，来自于她还没完全成熟的演技。

  无实物表演。

  就是要求演员在没有实物的情况下靠着自己的想象力和逻辑思维，模拟演示出自己的面前好像有那些东西的模样，凭空表演。

  一个最通俗易懂的例子就是，例如演员表演吃饭，可是给的碗里并没有饭，演员自己就要拿着筷子坐在饭桌上，做出吃饭的动作，夹菜的动作，甚至是拿着勺子舀汤喝的动作，让看表演的人误以为眼前仿佛真的有一桌菜一般。

  这样的表演在大多数拍戏的时候只会小小的运用，例如眼神盯着某个地方就好像是在看着那边的谁啊，碗里倒一点水装作是喝酒啊什么的。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些需要加很多特效的剧，后期特效加的越多，在拍摄的时候，对演员无实物表演的要求就越高。

  就像《精神病人》。

  秦萌萌总算是知道吴导到底把剧组的经费都用到了哪里去了。

  他把全国最棒的制作特效的团队从首都请了过来，一路包吃包住包路费wifi，就是为了让人家给《精神病人》做后期特效。

  作为一部讲述精神病人内心世界的电视剧，中间需要还原很多精神病人台词里所描绘的他们的内心世界，什么末世啊，荒漠啊，古代皇宫啊，大海啊，应有尽有。

  而这也就意味着，在拍戏的时候，这些所有的场景都不会真的出现在演员的面前。

  演员演戏的时候，只是呆在一个四周都是木板的小空间里面，开自己的脑洞幻想着面前可能有一棵树、一朵花、一场沙尘暴，然后演剧本中的一幕幕而已。

  大量无实物表演的运用，导致的就是秦萌萌现在这样的状况。

  她很难去凭着自己的想象去模拟导演和剧本中所描写的那些场景，什么荒漠里唯一的一朵红色的花，长在地上的一群高个蘑菇中的矮个蘑菇，曾经她在读剧本的时候觉得很搞笑很有趣的场景当真的需要她去表演的时候，她却根本无从下手。

  而当她终于适应了这一个场景，开始把自己当做一个蘑菇之后，这一幕戏过去了下一幕戏她又要把场景切换到古代去了……

  再一次打破了她的思维。

  秦萌萌在杯盖里倒了点水，无意识地张嘴喝着水，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浆糊。曾经还为了自己演技上有所突破而沾沾自喜兴高采烈的情绪在这三天的拍摄过程中已经烟消云散了，剩下的是挫败、不甘和忍耐。

  她需要尽快解决掉自己身上出现的这个问题，不然这个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女主角，怕是会因为她拖慢了整个剧组的进度而被撤下来。

  像丧家犬一样被扫地出门，这是秦萌萌所不能接受的。

  秦萌萌脑海里浮现出一只浑身湿透的落水狗，可怜巴巴低着脑袋被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踹出了生了锈的铁大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一直陪着她沉默着看着手机的经纪人安于站到了秦萌萌的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身体和坐在小板凳上的秦萌萌一样高，抬头看着萌萌，在她手足无措的情况下，显露出独特的沉着稳重……就如同当初她遇到演技瓶颈的时候一样，像一盏启明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引导她突破了瓶颈。

  而这一次，当她再一次遇到了困难的时候……

  她忍不住，用希冀的眼光投向了自己的经纪人。

  虽然很多时候，她都会内心腹诽他的单纯可欺，不过真的遇到些什么事情，她又会下意识的依赖他……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经纪人和演员之间天然的依赖关系吧？所以每一个艺人都会需要一个经纪人，为的就是当遇到这些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的时候，可以有一个人为她参谋、指点迷津。

  秦萌萌不可避免地再一次走神，却在这时，听到了自家经纪人说的话。

  “我……联系了一下我在大学时候的导师，他给我了一张一个在学校专门教授无实物表演课程的老师的课程表。”

  眼前的安于因为她的注视，眼神中带着一丝的犹豫和不确定，却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抿了抿嘴，恢复了一开始的沉稳和可靠，继续说道：